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玄芝 明 · 黄佐
 押词韵第十一部
毓华林上浮紫清,弥罗梵气化兆形。
幽寥无中发玄英,结为灵芝干景生。
金符羽宫飙璨停,天一元根秀黄庭。
三合并出郁墨茎,玉琳云盖连蜷成。
大如斗盂元如瑛,恍然九户郎高琼
月蝫夜伏星榆明,濯以渌川流泓澄。
上极璿曜下八瀛,逸房宝气日芳馨。
乃知玄精育九灵,北元冥化函朱晶。
坎离飞爽隮玉京,桃康守卫保帝荣。
完而藏之昭国祯,十通妙行千椿龄。
奏陈利害劄子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一、《梁溪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二
臣近者不量浅短,辄冒万死,条陈淮西将利害,仰渎天聪,夙夜靡宁,以俟严谴。
伏蒙圣慈既赦狂瞽,又降玺书,特有褒谕。
感戴大恩,非臣糜捐所能报称。
然臣窃见都进奏院张浚罢相,以言章落职宫观
淮西之变,实有罪,责罚之加,其谁曰不宜?
但言者引汉武王恢事以为比,臣愚窃以为不然。
试为陛下陈之。
王恢马邑之谋,欲诱匈奴击之,事既不谐,武帝以造兵谋本出,动大众而无成功,不诛无以谢天下,遂下廷尉,此武帝之过举,非盛德事也。
何则?
胜负兵家常势,顾规略何如耳。
《易》象有「左次无咎」之言,兵法有「善败不亡」之戒,渠以一失遂害大计哉?
观秦穆之孟明,拜赐于三北之馀;
光武之用冯异,收功于之际。
则知武帝之诛,未为无失也。
浚之罪,乃在于志广才疏,力小任重,不能咨诹良策而专于自用,不能辑睦将帅而轻务改移,遂致士卒携离,舍我就敌。
以此罪,夫复何辞?
若以王恢为比,咎其始造兵谋,则是因咽废食,惩羹吹齑,以细故而摇大计,恐非策之得也。
今方强虏凭陵,僣逆窥伺,国势未定,人心惊疑,若不注意治兵以为自强之计,则何以安宗社、保生灵、固边疆、禦外侮?
徒以措置一失之故,遂欲尽弃前日之所为,归罪始造兵谋者,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敢谈兵,忠义之臣扼腕而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将谁与立国哉!
且今日朝廷之势,固自若也。
襟带江淮,保据荆襄,连接川峡,韩世忠、张俊、岳飞、吴玠之军,分屯要害,不下数十万人,兵未为弱。
去冬败刘麟、刘猊之徒甚众,用兵未为不利。
倘因淮西之变,益自惩创,审号令、明纪律,徙诸军家属于江南以便粮饷,教战舰水军于沿江以备不虞,姑辍进取之谋,且为固守之计,和协辑睦,静以待之,使国势渐定,人心渐安,士气渐振,乃可徐议恢复。
譬犹病人,调治向安,又为药饵所误,伤其正气,岂可遽欲康强哉?
不察此理,经变故而亟动摇,使外寇得以乘其间隙,譬犹弈棋,前著既差,后著复错,是谓自败,欲求胜敌,不可得也。
臣顷年尝因贼马入寇淮甸,献陈愚计,以谓退避之说不可行于今。
何哉?
前之为寇者金人也,利于掳掠,得所欲则还师;
今之为寇者伪齐也,利于土地,得一郡则守一郡,得一邑则守一邑。
翠华退避之后,将士奔溃,贼势鸱张,将安所定止哉?
误蒙采择,特降褒诏。
今日之说,亦犹是也。
伏望陛下坚圣心而勿动,修军政以自强,无为趣时献言者之所摇。
古语曰:临大难而不惧,圣人之勇也。
惟陛下留神幸察。
张浚措置失当,诚有罪矣,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
汉高祖用兵,丧师跳身者屡矣,然卒与成功者皆旧臣也。
借使每败必逐,则张良、陈平之流不胜其诛矣。
臣前所论淮西事宜,指陈措置失当,非党者;
今此论奏,亦非为游说也。
因言者引王恢造兵谋之喻,深恐退避讲和之议复出,以眩惑圣听,则大事去矣!
宗社安危,自此而分,故敢披露肝胆,冒昧有言,死有馀罪。
臣以衰病,累请宫祠,未奉俞允。
迩来犬马之疾益深,将填沟壑,已别具奏乞骸骨以归山林。
贪恋明时,何可言喻!
爱君忧国之志,虽在畎亩,岂敢弭忘。
伏望陛下哀而怜之。
干冒天威,无任惶惧战越之至。
〔小贴子〕臣契勘朝廷所恃以禦敌者将士也。
新失淮西之军,将士之心未定,正当静以养之,频降诏旨,慰劳抚谕,使明知陛下德意所在,庶几士心复安。
若先为退保之计以示怯敌,臣恐诸军将士解体,人人无固守之志,为盗之招。
真宗皇帝澶渊之行未定,又欲南幸,召高琼谋之,对曰:「南幸无不可者,但虑将士离散,不复可收」。
遂定亲征之谋。
臣以谓正与今日之事相类。
窃见近降指挥,应副庐、寿、盱眙等处米斛,并改拨赴建康府下卸,又差梁汝嘉平江府,外议皆谓车驾将幸平江
平江建康相去不远,徒有退避怯敌之名。
臣私忧过计,冒昧上闻,不胜皇惧,伏乞圣察。
臣近据岳飞公文:今月十九日,部率军马前去襄汉。
臣契勘淮西兵将新叛之后,藩篱疏缺,并无控扼,朝廷近降指挥,令分兵屯驻江、池等州,事理正宜如此。
今乃前去襄汉,上流空虚,缓急何以应援?
伏望圣慈详酌,特降睿旨,令屯兵照应江、池及淮西一带,候过防冬,措置襄汉未晚。
伏乞睿察。
高琼加恩制淳化元年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宋大诏令集》卷一○四
门下:朕受命上玄,作民元后,御明堂而布政,执大象以居尊。
体乾坤煦妪之仁,法雷雨涵濡之象。
属兹元会,用沛鸿休,言念勋劳,何吝优渥?
具官高琼,志惟许国,忠实忘身,励勇气于熊罴,挺纯诚于金石。
而自擢其材杰,付以节旄,筑坛膺将帅之权,推毂受疆埸之寄。
而能横戈奋勇,执戟扬威,有孙、吴驭众之方,得颇、牧禦戎之略。
适行庆赐,宜被宠灵,是用增以户封,益其真食。
仍宠加于侯爵,用并示于朝恩。
于戏!
建牙仗钺之劳,尔宜思报;
砺岳带河之誓,予非敢欺。
膺此训辞,更茂勋绩。
可。
高琼进封郡公加恩制淳化四年正月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宋大诏令集》卷九五
门下:朕以庆寰宇之混同乾坤之佑助。
属兹献岁,奠圭璧而礼百神;
爰择刚辰,降丝纶而宠群后。
况予信近,岂吝恩荣?
忠果雄勇功臣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归义军节度沙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沙州诸军事、行沙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渤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四百户高琼,直气干霄,丹诚贯日,以英雄而自负,励忠孝以立身。
遇云龙千载之期,居貔虎万夫之长,养勇誓平于劲敌,操心自合于神明。
一昨清庙宿斋,紫坛肆类,尔则训齐禁旅,警卫宸居,顾忠力以尤多,在褒崇而岂吝?
是用进其公爵,益以户封,扬于广庭,造诸有位。
尔其感兹殊宠,益懋奇功,保终始之令猷,敦君臣之至分。
更练龙韬之谋略,伫图麟阁之仪刑。
服我训词,永锡繁祉。
可。
邳彤汉之元臣110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五、《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八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
王郎反河北,独钜鹿信都世祖坚守。
世祖既得二郡,议者以谓可因二郡兵自送,还长安
邳彤不可,以为:若行此策,「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
公若无复征战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何者?
公既西,则邯郸之兵,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逃亡可必也」。
世祖感其言而止。
苏子曰:此东汉兴亡之决,邳彤可谓汉之元臣也。
景德契丹之役,群臣皆欲避狄江南西蜀
莱公不可。
武臣中独高琼与莱公意同耳。
公既争之力,上曰:「卿文臣,岂能尽用兵之利」?
莱公曰:「请召高琼」。
至,乃言避狄为便。
公大惊,以为悔也。
已而徐言,避狄固为安全,但恐扈驾之士,中路逃亡,无与俱西南者耳。
上乃大惊,始决意北征。
琼之言,大略似邳彤,皆一代之雄杰也。
李继隆高琼检校太傅移镇加恩制至道三年四月九日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宋大诏令集》卷九六
门下:周道兴隆申伯遂荒于南土;
汉文缵绍,宋昌寻掌于卫兵。
一以图伯舅之勋,一以劝良臣之效。
朕仰遵遗制,获嗣鸿基,战兢若履于冰渊,夙夜思崇其屏翰。
既得人而斯盛,俾建社以为宜。
允叶至公,乃敷明命。
忠果雄勇功臣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静难军节度使邠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蕃落使、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邠州诸军事、行邠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陇西郡开国公食邑五千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李继隆,文武兼备,智勇俱高。
营平之克定羌戎,山西上将
葛亮之自方管乐,天下奇才。
忠果雄勇功臣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保大军节度鄜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光禄大夫上柱国渤海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户高琼,劲正不欺,骁雄有识。
毕万之凡经七载,动有成功;
李广之善抚三军,众皆乐用。
而自擢居十乘,分总六师,安民而洽著休声,荡寇而举无遗策。
眷是勋绩,宜加宠荣。
朕以曹杜奥区,淮阳重镇,允谓股肱之郡,实资心膂之臣。
分命统临,必能惠养。
太傅之位,所以重其威;
特进之阶,所以驭其贵。
仍加邑赋,俾耀侯藩。
于戏!
爵人于朝,予用遵乎赏典;
受命于庙,尔宜树彼风声。
彰厥永图,以蕃王室。
继隆(阙)
高琼开府仪同三司咸平二年十一月十三日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宋大诏令集》卷九六
门下:朕当太平之运,伸报本之诚。
谒清庙而享祖宗,登紫坛而祀天地。
千祥萃止,大庆攸宜。
爰均雨露之新恩,用宠公侯之贵位。
忠果雄勇功臣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彰信军节度曹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傅使持节曹州诸军事、行曹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渤海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高琼,风云交感,金石为心。
未驾廉车,便拥临戎之节;
自提将印,亟成卫社之勋。
斩馘献俘,神勇冠三军之众;
攻城略地,战机符八阵之图。
太宗委遇以非常,凉德倚毗而斯至。
早临代郡,最悉边陲。
军井未成,何尝先饮;
匈奴未灭,不以家为。
雁门之烽燧收光,虎帐之威名自远。
书功竹素,画像云台
暨再统天兵,控临河朔
韩信立斋坛之上,大振军容;
条侯屯细柳之营,别严兵法。
今以方覃兑泽,再念雄风,其增食采之封,更益前茅之气。
将令有众,上重元戎。
于戏!
职在安边,名高宿将。
据鞍矍铄,当思马援之贤;
仗策麾军,更励辛毗之德。
永全功烈,长享崇高
可特授阙。
高琼检校太尉加恩制景德二年十一月丁巳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宋大诏令集》卷九六
门下:朕肃陈羽卫,亲祀圜丘,前则有华盖钩陈,后则有千乘万骑。
虽牲牢玉帛,助祭分命于儒官
然戈甲旗旌,警扈实繁于武校。
成兹大庆,宜举新恩。
忠果雄勇功臣殿前都指挥使彰信军节度曹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傅使持节曹州诸军事、行曹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渤海郡开国公食邑五千七百户、食实封一千八百户高琼,时会风云,志如霜雪,先朝骁将,代邸虎臣。
通金匮玉版之书,布龙翼鸟云之阵。
委之兵柄,周旋能得于士心;
付以藩条,远迩共钦于仁政。
自移左广,入典中军,北落师行,人皆整肃,西山将出,敌畏强明。
荣褒翊戴之勋,特锡优隆之命,成予大礼,乃时之功。
是宜加掌武之官,广疏封之壤,式昭异渥,更锡真封。
于戏!
善则称君,忠臣美事;
老当益壮,前哲嘉言。
廉颇强饭以忧时,马援据鞍而报国,切宜师范,副朕倚毗。
可。
大宋故推诚翊戴功臣感德军节度观察留后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定州军州事充本州马步军部署管内制营田使御史大夫上柱国安定郡开国公食邑五千八百户食实封六百户太尉安公墓志铭(并序咸平三年十月 北宋 · 张宗诲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
咸平三年春感德军节度观察留后安公自中山拜章请觐。
夏四月入朝,上优礼以接之,因召座谕语。
公敷奏移时,刺刺皆边事,上咸听纳。
不逾月,以威望夙著,复委旧镇。
届途有日,暴疾忽作,上闻,恻然忧之,亟遣王人太医走,然已不救矣,以是年六月十二日薨于京师龙华坊之第,春秋六十九。
天子临轩震悼,辍视朝一日,制赠太尉,诏内殿崇班张继勋监护襄事,赗襚之礼,率加常等。
以嗣子继昌供备库副使
冬十月三十日,诏归葬于河南府洛阳县金谷乡尹村。
公讳守忠字信臣
曾祖讳山盛,朔州都指挥使,累赠太傅
祖金全,武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安北都护,累赠太师邠国公
烈考讳审琦,平卢军节度使,守太师中书令、陈王,累追赠秦王
妣曹氏,封钜鹿郡夫人
公即秦王之次子也,端悫重厚,静渊明毅。
就傅之年,则乐善好学;
加冠之岁,则见义思奋。
赋之以高略明识,翼之以介特恭慎,代为名将,世济其美,故家之庆,天之休,集于公躬,为国屏翰。
晋天福八年,起家西头供奉官
周太祖朝,历襄州衙内都指挥使,俄领绣州刺史
入朝,改鞍辔库使,遥郡如故。
世宗淮甸李璟奉正朔,诏公持节,往谕荆楚
五代之后,列国骄蹇,使臣率懦弱无状,咸伛偻拜服,第其贿,殊失王人体。
公至则宣命叙揖,亦若内诸侯仪,议者谓公能不辱君命,而二帅亦钦叹。
旋换八作使
六年,丁先王忧,毁瘠绝浆,迨至灭性,诏命夺情。
起复,拜卫州刺史
太祖开业,素知公才,建隆四年,王师剪南夏,移理于永。
乾德二年西平全蜀,思用仁政,慰悦初附。
公时○陵代还,方届阙下,太祖遽召,谓曰:「南郑重地,久隔王化,旧政苛酷,民俗偷薄,借卿一行,与我共理」。
旋知兴元府事。
四年,就除汉州刺史
汉当兵车之冲,实主东道,凯旋之日,使命旁午,俸廪虽厚,厨傅实繁。
公必辇其家财,以助公费,岂徒不燃官烛,不入宫舍,悬鱼留犊云耳。
太祖每遣王人,必戒曰:「安某在蜀,汝将见之,律身之方,亟可景行」。
上见重也如此。
是时太夫人在堂,年及喜惧,公思展色养,愿早代还,乃亲讽藏经,绝肉食者三岁,事亲之孝,断可知焉。
濮州刺史,俄知辽州
丁太夫人忧,寻起复。
开宝九年太宗践祚,诏归阙,知灵州事。
雍熙二年,知易州
,移夏州
西戎骄悍,屡犯封略,公每先计后战,纵锐出奇,鏖兵古原,杀获过当。
羽书南走,时达玉除,朝廷议公之,就拜濮州团练使
端拱后,两典沧州,一莅瀛部,三理雄郡,再临中山
端拱二年,除瀛州防禦使
淳化二年,授耀州观察使,皆就郡拜之,表优宠也。
二年,许乘傅诣阙,对见之日,便殿赐座,慰谕稠叠。
首访边事,公口占具对,深惬上旨。
助祭礼成,恩加疏户,以久积劳效,复委旧藩。
面辞之日,上因曰:「知卿竭私徇公,尽力王室」。
遂出御府钱五百万以赐之。
至道三年今上即位,异时御延英殿,宰执曰:「立国者在安人、在安民二者,边鄙耸兵革,用何安焉?
欲边鄙不耸,莫若择贤才而任使之。
《周书》不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
今列牧之臣,有干城之功,而才可任者,唯安公耳。
赏典未举,曷以劝具位」?
是年,果有两使之命。
公自解巾褐至启手足,在󲦤绅凡五十八年,典十郡,历数职,周旋艰难,备经夷险。
始自供奉官两使留后,阶自三品至二品,爵自开国男开国公检校司徒太傅食邑三百户至五千八百户,实封自二百户六百户,一加四字功臣,一兼御史大夫,一为河堤使,历高阳关定州兵马部署制置营田使
公生于令族,为国宝臣,挺希世之姿,禀至和之气,功业兼茂,为群列表率。
名位崇峻,无骄堕之色;
勋烈昭著,无矜伐之容。
历事二代,遭逢五主,咸受异顾,委任隆重。
处繁难之地,当兵革之冲,或在家边,密迩戎虏,皆能临事制变,好谋而成,茂功茂庸,辉映百代。
始卒无丝毫之玷,所至有赫赫之誉。
虽庆烈之延耀,亦公恭慎明毅而致也。
太祖朱祐故旧之契,而公恭慎晦默,同列无知者。
然出领外任,必面赐宝带,其恩宠之异,独冠当时。
太祖班师晋阳,公时护从,每侍行阙,话及始谋,公因析利害之端,述奇正之要,沉谋婉画,特出意表,上肯首延视,恨得之晚。
太宗初出震,注意边事,以朔方之地,控制戎,非嶷然持重,谓莫可镇宁,因急诏徵公,面谕所委。
公至止则谨武备,训农务,讲信脩睦,议狱缓刑,不浃岁而民庶怀,部族畏,如坻如京,谣咏腾沸。
在镇凡七年,考课为天下最。
辽山日,有郡民搆并寇,谋及城以叛,响应有日,阴谋莫知。
将发之夕,子妇告变,咸肆于市,阖境赖安。
公明诚不欺,故罪人斯得。
雄州也,方酾酒高会,宾寮毕集,作乐之次,军校谋变,鸠聚凶党,衷甲袭门,阍吏觉之,狼狈入白。
公谈笑自若,神色恬然,徐顾座曰:「伧奴酒狂尔,焉足多讶」!
逆计不及发,已束手就擒。
樽俎之间,底定祸乱,非智勇英果,部分素具,则曷能剪奸丑若拉朽,赴机如走丸!
谈者服公度量,而赏公才略矣。
公刺濮前夕,梦一「濮」字,广摸方丈,寤而异之。
诘旦,果有熊轼之拜。
故莅濮二十稔,就领团练之命,抑有冥契矣。
公襟灵洒落。
宇量宏达,每以仗仁义、建勋烈为己任,视金玉财币若粪除尔,凡在禦,必罄家之有,大则募有功,次则奉宾客,虽偏裨小校,以宴以乐,皆充其心。
故先王之产,今存者方十二三。
公笃信浮图,教自髫龀,至白首未尝暂懈。
虽在军旅,涉远道,不之废也。
而性识高悟,心源莹澈,禅宗法要,了然玄解。
故散家财,建塔庙,书佛典,有为之施,不可殚记。
然缁徒违戒,行干典刑,必置于法,未常假贷,其守正也又如此。
虽生在绮纨,天性淳质,静退谦抑,有若寒士。
服用俭而中礼,与人交而必信。
恭上抚下,矜孤恤贫,见善若不及,闻恶如伤己。
《春秋》以石碏为纯大夫,公得之矣。
方当登斋坛,拥天阵,荡灭獯狁,清宁朔陲,致吾君于高枕,跻吾人于富庶,眷待方厚,而遐寿奄终,岂造物者不使备耶?
将畜育阴德,复大其门耶?
夫人赵氏,故中书令讳在礼之女也。
庆门挺质,令淑有仪,不幸先亡,早葬于郓。
偶河流之炽患,故同穴而未谐。
嗣子三人:继绩,历濮州衙内指挥使,有象贤之德,而不永其寿。
次幼亡。
太子左赞善大夫讳守鐬者,公金昆也。
守鉴、守蓥者,公玉季也,皆志大命促,先公云亡。
守蓥落落有大夫气,干父之蛊,绰然而裕,位至东头供奉官
女三人,长适故莱州衙内指挥使张继璘;
次住姐幼亡;
次有行而亡,子婿光禄寺丞王世及,登彦辅之门,蕴茂先之业,匍匐会葬,惟礼实光。
崇愿,供奉守蓥之子也,育质庆以栖心法苑,不作畤瑞,已为人师。
因戒行精严,赐大号曰崇教,赐紫方袍矣。
继昌公季子也,祗服义方,侃侃有立,令问令望,必为伟人。
而联国华,浴天泽,顾勋业阀阅,若俯拾地芥,宁金、张之族,独炽焰于西汉也。
□茹荼雪泣,状公懿烈,以表识见托。
辞不获命,敢用直书,铭诸下泉,以永终古。
其词曰:
宪宪太尉,才惟国器。
明德是允,昭融强毅。
在周既伸,遇宋遂振。
竭诚宣力,为时宝臣
南北之政,腾谣递咏。
戡定之,扫祲荡氛。
嘉猷赫赫,茂烈额额。
翱翔二代,始终一德。
思觐唐尧,飞章请朝。
亦既至止,湛恩孔昭
屡奉冕旒,亲承眷注。
将之旧藩,俄悲二竖。
药石无喜兮逝波东倾,智气散兮返归冥冥。
百身何赎兮涕洟零,人于嗟兮凋国祯。
月旅亥兮岁丁子,箫笳导兮葬于此。
斲圆石兮藏下泉,播英声兮千万年。
和彧镌字。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墓志三七一四。
赵时𦎧降授宣教郎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二、《永乐大典》卷七三二五、四库辑本别集拾遗
敕具官某:高琼戒其子,「毋以势要而蕲进身」;
欧阳修语其侄,「不可以荣显而思避事」。
皆为人子侄守官法也。
尔宗籍奋身,门荫入仕。
端坐家庭而靡廪禄,营图荐举而班升朝。
台议上闻,刑章难免。
《诗》曰:「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一阶之罚,尚何辞。
可。
孟忠厚建炎元年十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
忠厚才气平常,无闻士路。
况论思之官,天子所藉以补朝廷之阙失,非重德宿望、有功在人,岂可轻以除授?
今葭莩姻亲无故得之,孰不解体?
珏言忠厚邢焕皆为戚里,陛下因臣僚论列,易廉察之秩,而释忠厚不问。
臣尝究观历世之君眷私后家以挠法者,比比皆是,未有能隆恩于诸母之党而行法于中宫之家如陛下者。
然臣窃谓宪度者,祖宗所以维持天下,列圣奉之而不敢违者。
陛下欲承隆祐太后之意而拂于祖宗之法,臣恐非所以为孝也。
忠厚均以外戚而被超擢,均以文资而得法从。
今一则易为廉察,一则尚仍旧授,岂惟焕之不服,天下闻之,亦必怅然不平,臣恐非所以为公也。
盖汉以禄莽、阎、梁乱天下,唐以武、韦、杨氏挠王政,故祖宗深监于此,未有后之侄而为法从者。
韩琦之子嘉彦,本文资也,神祖既令尚主,则授以右列,况肯与之法从乎?
论者如以高遵惠权侍郎向宗旦尝历卿士,则有说矣。
遵惠、宗旦之世业,则高琼、向敏中将相之家,而遵惠、宗旦又宣仁钦圣之疏属也。
论其资历,则遵惠、宗旦皆登进士第,乃其后来自以材奋,非缘二后之恩宠也。
忠厚乌得援以创例哉?
高琼太守遗像 宋末元初 · 尹廷高
七言绝句 押先韵
河流咫尺隔腥膻,进寸曾令火德燃。
江海扬尘龙虎逝,英雄犹有画图传。
论补军职庆历四年1044年12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乐全集》卷二四、《宋名臣奏议》卷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昨差出许怀德后,马步军皆阙都帅,遂自环庆路抽回殿前都虞候王元,令权勾当步军司公事。
其王元又已年老衰病,至于总司军政,亦恐精力不逮。
切以殿前马步军逐司公事不少,非惟统率宿卫,务要众整,亦须谙熟军制,稍通吏用。
太宗侍卫、都虞候以上,常至十员,职位相亚,易于迁改,且使军伍素相服习,边藩缓急,亦得选用。
先朝时,马步军当阙帅,殿前都指挥使高琼知军中旧事,上言及此,先帝甚然之。
今内则禁兵寖骄,极须弹压;
外则边患不测,常资防备。
昭亮、王元恐未任专干心膂,除郭承祐好进多事,累被弹奏,不堪入典禁军外,乞于以次管军将校中择取一两人赴阙,分总禁卫,佐佑扈翼,于体为便。
衡州太守高大夫行状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三、《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三一
高,齐太公之后,食采于高,因氏焉。
齐高氏为春秋著姓,鲁文公时宋子哀者,《左氏》以为高哀。
某按《春秋》异姓大夫当书姓,如宋华定;
若有善可旌,则以字系姓,如宋华孙。
前后经文未有异姓大夫略其姓而直书字者。
然则子哀者谁?
盖宋公之子如子同、子纠之比,不称世子者,未命耳。
推此,则春秋高氏惟齐一族。
汉惟《儒林》高相有传。
高帝时有高起,张晏公族姓考,《汉帝年纪》有武都侯高起,而魏相、丙吉云高祖时奏事有将军臣起,则高氏在汉初已有显人。
后魏之允、唐之逞,皆号名宗。
然则不若本朝之,族大且盛。
自得姓来,渤海渔阳辽阳广陵河南凡五望,而公之先盖自蒙城开封,故今为开封人
公讳世吏,字无隐
曾祖遵宪,供备库副使,赠左金吾卫上将军
娶宋氏,追封大宁郡太君
张氏,追封长安县太君
祖士剔,文思副使,赠朝议大夫
娶薛氏,追封崇安县君
考公严,朝奉大夫,赠右通议大夫
娶黄氏、尚氏,俱封宜人
公七岁以宣仁圣烈皇后昆孙补太庙斋郎,已岐嶷志学,能肄群雅。
及长,趋尚不凡。
大观初,丞同州澄城县,吏歛手不敢为奸。
政和四年间,升通仕郎
六年,就移唐州比阳县
被旨部夫万人修滑州永桥,邑各贷缗钱百万以上。
公至滑,僝工省费,昼夜竭力,不两月,所分地工告毕,费视他邑馀五分,一以其馀归之民。
提举皇城蔺某以闻,循文林郎
以父忧去官,居丧三年中礼,人以为难。
服阕,知河中府万泉县,民便安之。
宣和五年,改宣教郎,选知中山府唐县,讼庭间间,似密与蒲。
未几,以部使者亲嫌罢。
七年,知京兆府樊川县
靖康元年,覃恩转通直郎,寻赐绯服,安抚使司差充勤王随军干办
建炎元年登极赦分屯,遂还任。
经略使唐某差赴南京,邀车驾幸关中
公行至巩,溃兵旁午,公傔从百馀止逆旅,至暮为溃兵所围。
公坚卧不动,忽一兵排闼,手剑瞪视公,公安坐无忤容。
其人物色久之,曰:「公非前宰樊川君乎」?
公颔之,则惊告以情:「我辈皆樊川人,感县令厚养之恩,至今不忘」。
叱其徒,皆倒戈拜,曰:「吾父也,戒毋犯」。
退具壶浆,遣卒数百护出境,涕泣而去。
公至应天,奏事讫,还至陕。
河东经制使王燮干办公事,以军期差赴扬州
比还京师,道梗,留守宗泽权法曹参军
三年,趋建康,以京城守禦功特转承议郎磨勘朝奉郎
元年覃恩转朝散郎,差权通判颍昌府
未行,辟沿江措置使司干办公事、兼权提领、充前军郭吉军监军,屯建康
金贼至网沙夹,公激昂三军,备战舰,于监军楼船上上立旗帜,号令精明,与贼战,败之。
一时水战气倍。
公惧贼伏夹岸苇中,欲纵火焚之,留守杜充不从,公争之力,怒而止。
已而贼果如公言,水军败绩。
公收散卒,退保长芦
统制邵清叛,朝廷遣将,经旬不能下,公与裨将单守中至清帐下,开以大义。
清欲降,其徒有桀骜抗命者,公命守中戮之,誓于众曰:「不负国者,执草为蕝,不者死」。
众争执草,遂降其军。
绍兴二年,特差知常州武进县
武进剧邑,公优为之。
五年,差权通判辰州,特改添差权通判广德军,不釐务。
八年,差通判真州
九年,转右朝请郎,力请宫祠
十年,主管台州崇道观
十三年,转右朝奉大夫,权知无为军
十七年,转右朝散大夫,坐啸而理郡政。
水漂城外民居,毁城𬍯五尺许,公与通判某某立溃城之傍,水势荡𩘻,公祷于神曰:「吾奉天子命守兹土,尔血食此而祸吾民乎」!
投文于水。
有顷,龙见,水少却,城赖以全。
浸闻于朝,得旨筑堤,立石纪其事,蕲春王某记焉。
二十六年衡州,驭吏如束湿,视民惟恐伤,补发累政上供为石者二十六万,为钱千者十三万,而民不知。
阅二岁,断死才三人。
虽在告,亦事事键以勤强练密,未尝一日废职。
以久雨,忽遍谒诸祠祷晴。
其夕谈笑而逝,年七十有三,实二十八年三月九日也。
凡四娶,王氏、赵氏、陈氏、冯氏,皆封恭人
男九人:长循之,承节郎
次立之,右迪功郎
端之,进武校尉
靖之将仕郎
女二人,长早卒,次许右迪功郎王岩老之子。
孙九人,长子佑,将仕郎
次子佐、子侁、子俪、子伟、子信、子仍、子仁。
公自幼不好弄,刻意儒雅,迨老不衰。
语无妄发,未尝室怒市色。
每以忠恕廉慎自将,洗手就职。
樊川时,有羡钱岁数千缗,例乾没为常。
公不取,曰:「吾义不以苟得污家」。
县令至历州,所至先教后诛,齐心服形于燕閒之间,而民自得于耕桑陇亩之上,岁以屡登,桴鼓稀鸣,有古循吏风。
天资乐闻人善,而急人之急犹饥渴然,故一得俸,缘手立尽,既终而留赀惟书数箧,及西佛氏说满堂而已。
家甚俭,不喜茹荤,嗜释老,月常饭蔬食,不以口腹多杀,其用心大概若此。
公四子及兄弟六人陷虏中,岁时雨露之感,念父母手足之遗体,慨然誓不与丑虏共天,人服其孝友。
衡阳也,止挈幼子,馀留广德
曰:「官守子舍多则累人」。
盖得君子远其子之意。
捐馆前一日,令侄冶之书治命,以幼女未行为念,且顾盼靖之,若欲训以义方者。
又作偈,有出世间意。
或谓公濒死不乱,非有所得而能然乎?
尝闻昔王郎反河北,独钜鹿信都世祖坚守,议者谓可因二郡兵送还长安
邳彤不可,以为:「若行此策,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
公若无复征战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何者?
公既西,则邯郸之兵不肯捐父母而千里送公,其逃亡可必也」。
世祖深感其言而止。
东汉兴亡之决,邳彤可谓汉之元臣也。
公六世祖王琼章圣皇帝景德元年契丹举国来寇,攻定武,围高阳不克,遂陷德清,犯天雄。
群臣争欲避狄江南西蜀,独寇准争之甚力。
上曰:「卿大臣,岂能尽用兵之利害」?
曰:「请召高琼」。
至,乃言避敌国为安全,但恐扈驾之士路中逃亡,无与俱西南者耳。
上大惊,始决策北征。
苏子曰:「琼之言,大略似邳彤,皆一代雄杰也」。
噫,天何时复生此杰!
观公平生,盖庶几焉。
靖之将护丧归广德,以书抵所亲杨忠襄公之子昭文、尉文,俾谓曰:「先君子雅与君善,敢以墓刻为不朽托」。
且顾言云。
固辞不敢,然窃谓公仕五十馀年,知己凡数十,如丞相朱公藏一、左丞范公谦叔、枢密王公子尚及今参政陈公长卿,皆深知公者。
也尝获游诸公之门,且尝与陈公同僚,其许与不妄,是可书也。
故删取公之行实,书以畀之子孙藏于家,以俟立言之君子。
免撰高卫王康王碑润笔劄子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一、《华阳集》卷八
臣今日伏蒙使者临门奉传圣诏,以臣撰进卫王高琼、康王高继勋神道碑,特赐臣银绢各五百两匹、金腰带一条、衣一袭者。
臣伏以赏予者,先王必视诸有劳而审出之。
茍出而无名,谓之滥赏者,法之所禁也。
陛下偶令臣撰二碑,顾非有劳而赏及之。
且臣备位大臣,所举为四方所视,岂可怀贪败名,以上累圣知乎?
臣是以决不自安也。
以尝沥陈犬马之诚,伏望天听下临,曲徇所欲。
无任兢皇之至。
谨奏。
谢撰高卫王康王碑润笔劄子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一、《华阳集》卷八
臣近奉敕撰进卫王高琼、康王高继勋神道碑,特赐银绢各五百两疋、金腰带一条、衣一袭,蒙降诏书不许辞免者。
伏念臣承学浅迂,逢辰希阔。
典三朝之翰墨,偶被虚名;
述二武之勋劳,莫追良笔
岂谓皇帝陛下爱欲加于外族,礼遂及于孤臣。
赐出非常,已惭今日之受;
恩无不报,自誓一身之捐。
谨具劄子奏知。
谨奏。
出狩议1126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议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者,北辰也。
乃一日不居其所,随众星以流焉,天将无四时也。
商《诗》不云乎:「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肇彼四海」。
非邦畿以止民也,实止民以为邦畿也;
其能止千里而近者,斯能域彼四海之远也。
若夫千里不为我畿,则四海将为他人域矣。
周《诗》亦曰:「价人维蕃,大师维垣
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怀德维宁,宗子维城。
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厉王失是道也。
民不怀德而城坏矣,乌睹文武成康之绩哉?
是故国君死社稷者礼也,后世有以身保一州,勇捍一城者,为希世伟烈,无他焉,不学礼之过也。
闻之国君死社稷矣,而太王去邠,诗人不刺焉,何也?
曰:太王去邠以兴周也,时则商之衰世也。
纪侯大去其国,《春秋》又不贬焉,何也?
曰:纪侯去其国以存其祀也,时则周之衰世也。
若使当商周之治君盛世,则纪侯者玉帛朝贡之不暇,宁论其国去不去邪?
《春秋》于纪侯信不贬矣,而于周王则有讥焉。
《书》曰:「天王狩于河阳」。
天王无出,则自绝于天下也。
天子之孝在天下,诸侯之孝在一国,所任不同,所责异也。
汉文帝时老上单于自将十四万骑入萧关,烧回中宫,侯骑至雍,烽火通甘泉宫,可谓危矣。
帝乃躬擐甲胄,思亲征焉。
其后匈奴复大入,帝亲劳军至霸上及棘门,而在细柳则黄舆屈而不得驱矣,未闻其轻出狩也。
既而景帝立,一日中七国同反,帝命周亚夫、窦婴将三十六军以伐之,有张羽之力战,韩安国之持重,韩颓当之功冠诸侯,而赵涉、剧孟、邓都尉辈为之谋画,七国王侯之首可指而旌之也。
惟帝之断,足以诛御史大夫晁错,其势足以使太常袁盎使吴,其明足以容周亚夫之不奉诏,以梁委吴,亦未闻其轻出狩也。
唐明皇有始无卒,昏淫不道,固非文景之比,而国家之盛,不减文景时也。
一旦安禄山范阳、平卢、河东之师,率同罗奚、契丹、室韦十五万众反范阳,取河北,陷东京,克桃林,而潼关失守,则不告宗庙,不顾九族,不谕百官,身与宫宦数十人,揭衣而奔,才行四十里而无食饮,与征徒并饥寒。
越明日,军士不肯行,则斩宰相缢妃子仅行。
中道散亡者众,赖剑南骡纲至,以甘言强之而前,不敢言骑骡之疲也。
受辱于馈食之田父,诉诚于献酒之微臣,悲歌酸鼻,若悔而不悔,唐室自是倾矣。
其后肃宗幸岐,代宗幸陕,德宗幸奉天,皆脩明皇故事也,未有僖、昭之出,则《春秋》之不贬也。
禄山之初叛也,四方郡县不从贼者,皆倚东平太守吴王祗以起兵,其终赖太子即位于灵武,以固天下之基业,则民心于帝,岂不愿其留而出哉?
梁武帝区区好无益之名,窥无术之利,专以登叛人为谋,末纳侯景十有四州之地,自谓坐获非常之大功也。
不知其相朱异纳景之赂,其子王德通景之谋,长江不足以为险,而朱雀航石头城与浮苴等也。
逼帝坐,白刃交前,而徒能焚宫室,辱妃主,杀百官,曾不自保其首领也。
梁室不碎于侯景之手者,武帝坐朝如故,而未尝议及奔亡。
苻坚之秦,军声国势,据中原以威百戎,非江左可拟也。
锐气以攻衰微之晋,戎卒六十万,介马二十七万,下蜀汉之舟师,拥幽冀之陆骑,军实万里,齐声并进。
晋谢石之师不足以当其十二之一,而、琰、幼度、伊辈风流清谈之师,不足以当苻融、张蚝、慕容炜、垂、姚苌辈熊虎百战之将。
阵逼肥水,从幼度之诱,一动而奔,溃不可制止擒而仅以身遁,姑得道洛阳而入长安
曾不安静,而复出五将山,姚苌执之,幽于新平别室而缢死。
靳传国宝以陈义,问尹纬以怜才。
于是垂与子宝中道叛,而燕复以兴。
乞伏父子继以陇右叛,而秦以立。
句町王以河南叛,姚苌以万年叛,慕容冲起兵于帐下,慕容炜变发于会中,诚可惧矣。
向使收散卒不去长安,任权翼、苻越之忠谋,督张蚝、石越、毛当、苻飞龙之力战,则遽有五将之辱,新平之祸,使秦遂亡乎?
执事者鉴汉文景不出而隆盛,唐明皇出而衰亡,梁武不出而存,苻、宣、昭出而亡,则一反覆手间,天下之利害,断可知矣。
又有往古实迹可按,而为执事言者。
燕太祖文明帝以新造之邦,出师小胜,而激石虎之赵大阵以临之,一日亡其二十馀城于
赵兵将逼所都之棘城,皝惧欲出亡,其帐下将慕舆根谏曰:「王一举足,则成彼赵之王业,中赵之计矣。
今国家固守坚城,其势百倍,事之不济,不失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
玄菟太守刘佩曰:「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当自强以厚将士,不宜自弱也」。
其谋臣封奕曰:「虎凶恶已甚,鬼神共嫉,祸败之至,何日之有?
今空国远来,攻守异势,戎马虽强,无能为也
顿兵积日,衅隙自生,但坚守以俟之耳」。
燕乃以刘佩之力战大败赵师,终为大国。
石虎不义以死也,是尤宜今日之知者也。
所谓黏罕、斡离不者,非石虎之俦也,其凶淫不道则过之,我不可一举足以自弱而成贼计,惟坚守以成百倍之势,而视其明神诛殛可也。
况我祖宗基业之固,宗庙社稷之灵,今天子之勤俭图治,固非新造之燕可同日语也。
亦窃有可惧者,今之谋臣视封奕如何,其战将视刘佩又如何,执事者未宜忽于斯也。
又如燕幽帝慕容炜屡败于大司马温之矣,温乘胜至枋头,惧焉,与太傅评谋奔龙城赖吴王垂请出战,曰:「若其不捷,走未晚也」。
果大败温于襄邑,而得晋之寿春焉。
此则危甚矣,无足为执事者陈之也。
今之谋臣必不为慕容评,而战将视慕容垂又如何,执事者复宜念之也。
是二者盖有前比矣。
光武初在河北,得邯郸信都二郡之助,而兵众未合,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独邳彤曰:「若明公无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明公既西,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
光武不复西,而卒因二郡,以一天下也。
光武创业之初,犹不肯散亡二郡之众而固守河北执事者谓今累圣重光之基业,可不恤京师之众散亡而固守天下乎?
嗟夫,皝去棘城,谋奔龙城,则燕虽兴而复亡也。
光武轻去河北,则不能中兴,而汉不得复有天下也。
执事者幸少念之也。
或曰:「晋元帝之亡也,保江东而兴王业,胡为而不可?
曰:元帝琅邪王渡江而即帝位,非驱黄屋以东巡也。
其所以即帝位者,又岂藉江山之固哉?
中原名德之士,王导、周顗之属,不忘中原之故国,相与慷慨垂涕,而立宗庙于荆棘之中耳。
是时东晋之地,南抵寿春,北极彭城,东至洛阳,如使元帝洛阳之旧都,收中原之遗英,则彼刘渊石勒辈,果何有哉?
请以二事明之。
东晋之初兴也,弱矣,刘琨遥奉朝廷之威命,无日不战于刘、石间,几兴而败。
且使不死,则灭刘以兴晋阳,杀石勒以固河北,而洛阳长安皆晋之归也。
祖逖志在中原,琨之所畏也。
其在豫州,百姓襁负而至,将士乐为致死力,胡寇不敢窥兵。
石勒遣吏护其母墓,黄河以南复为晋有,略地千里,复户万计,惜不能自成其渡江之志而卒也。
晋之末尤衰矣,大司马温之,犹足以至霸上刘裕又足以入长安,况在元帝初兴乎?
其初则未有定分争先,破竹之势也,其后则强箭之末,饮羽之势也。
、逖二人者,元帝可用而不能用之以一天下者也。
温、裕二人者,不生于元帝之时,使之效忠佐王者也。
执事琅邪王渡江失计如此,况以天子之尊,为江东之举乎?
岂不惜哉!
昔人所谓日前可验天下共知之事,区区所陈,往事是也。
其在本朝,则章圣皇帝契丹再入河北,不西狩蜀,不南狩金陵,上有毕士安之深谋,下有高琼之竭忠,而成之于寇准之决策,不复徘徊而径幸澶渊,其流福天下,至今赖之也。
是则不待说之之言,而执事者宿知之矣。
谨议(《嵩山文集》卷三。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亡」字原空,据右引补。
负薪对1126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嵩山文集》卷三、《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负薪有廊庙之忧,固善矣,其如廊庙之耻何!
曰:廊庙顾岂无忧哉?
特与负薪异耳。
且天下之患莫大于同乐而异忧,作《负薪对》。
今上即位元年正月初,金贼以我疆埸之臣无状,斥候不明,遂豕突河北,蛇结河东,直抵京师城下。
金贼非汉老上单于之比也,其兵亦无老上单于十四万之众也,彼时烽火照甘泉宫,望长安犹踰百里而远,今何为使我直有城下之师,犯孔子《春秋》之大禁?
天其或者警惧汉文帝者犹浅与?
负薪忧其九失而有三策。
皇帝陛下初下亲征之诏,远近闻之,靡不思奋,咸曰是我太祖皇帝之旧章也,今皇上真似之也。
太祖皇帝受天眷命,即位之四月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叛,习五代之馀衅,自恃其兵为之勇,可称其山河之壮。
太祖亲征,倍道兼行,其劳至于圣躬负石马上,使太行不得以为险。
即日城破,投火以死。
盖是举也,枢臣廷祚为太祖献策曰:「宜出师击之」。
西京向拱曰:「陛下宜速济大河,历太行,稍缓之则使贼炽矣」。
控鹤左厢都校马全义,亦于泽州城下进言曰:「缓之适足以资其奸便」。
全义中矢,拔去,被血以先士卒,不得不与火俱灭之,速也。
是岁九月扬州李重进自谓周室之勋旧,继以叛闻。
太祖亲征,复如李筠与火灰烬。
则北结刘旻重进南通李景,其祸心不浅。
而不及掩耳于迅雷,则奈何。
嗟夫,金贼之势逼于前日,而銮舆之出异于他日者,陛下无谋臣如廷祚、如,而将无如全义者乎!
如其有能成陛下之初志者,天地为之威怒,风雷为之震击,跛者起而喑者呼,宁论女子童稚奋袂之勇哉?
或曰:如陛下即位之初何!
曰:陛下即位之初,孰如太祖当宋之为宋,方四月之初哉!
或曰:论兵则我寡彼众。
曰:战之胜负不在兵之众寡,而在将之能否。
有古以来,不可胜言也,莫若以今事著明之。
太祖周时,以百骑却虏枭将高模翰之兵数万于瓦桥关之北,开宝初太祖田钦祚以兵三千于定州,背城以破虏六万。
于时军中有三千打六万之谣,至今塞上儿童犹以此语为戏不忘也。
借曰兵寡,岂无三千?
京师城而阵,当见人人如田将军也。
关北百骑,则待陛下之临戎,复如真宗皇帝改元之二年,乘六龙幸大名,北虏不及望天戈而大败遁去。
越五年,御龙辔幸澶渊,北虏才及望天戈,不及战,自败而请和。
是我不速于和,而既利则能久者也。
于时上相毕士安开其谋,次相寇准坚其行,殿前高琼效控马渡河之力,皆赖上意先定于前年之征也。
太祖再出征,真宗亦再出征,若其问罪河东,则太祖太宗皆一出征,陛下不一出征乎?
其失之一也。
图功以威克爱者,政典也。
政典者,军政之典也。
治国之常道,则威与爱均也。
方有事时,汉不能诛晁错,则天子之威令不申,而晋室亡,六胡之乱已肇也。
唐肃宗之威令不申,而有郭子仪、李光弼为将,不能平幽蓟。
武宗之威令申,以石雄、张仲武为将,而足以讨泽潞。
近者周世宗即位之三月,亲征刘旻契丹上党,其爱将樊爱能、何徽败绩,世宗立取而斩之,将校股慄,思用命,而刘旻太原亦为之破胆失据。
世宗之师由是出无不胜,而四方僭叛相顾失色,中国之威一日而振,实为我有宋之驱除也。
国家不幸有败国徼乱之臣,为万世之羞,非战将一日失律之比者,曰京、曰贯、曰黼、曰攸、曰(缺。)方金贼在城下时,宜枭以视之,又醢以赐之,因有诏敕曰:「此醢非他物也,为人臣而不忠者。
不度事之利害,不虑国之安危,天命予一人戮之,凡食者诫焉无怠」。
彼金贼虽非人类,而犬豕亦有掉瓦怖恐之号,顾弗之惧哉?
舍此而不为,其失之二也。
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适乃可服,古兵法之言也。
唐高宗时薛仁贵苏定方讨贺鲁而言之,遂克成功。
今国家于金贼曾不遣一介之使,问其所以来者何名也。
素臣契丹,乃一日灭契丹之国。
自建隆以来,臣事我有宋,复一日举乌合之众顿于坚城之下,何名哉?
设如我与国也,玉帛初陈,车传未息,相与之新,当如是乎?
无乃疆埸相侵乎?
请责之疆埸之臣。
否则将帅失信乎?
请责之将帅之臣。
今日何名也邪?
执事者既不责金贼之无名,又不名其所以为贼者,重可惜也。
何则?
自古兵之大禁,乘车深入则败,猖狂不制则亡,贪人金币则灭,有所恃而骄则众相残,淹时而兵老则下必图其主帅,金贼俱犯此五者,我取而歼焉可也,执事者似未之明也。
苟不明乎此,则败亡反在中国矣,可不念乎?
金贼之君不知何人,恐非冒顿之暴勇、颉利之狡谋可与为比也。
其谋臣郭药师者,唯能与我阉贯为谋,而贪墨无耻如中行、说辈,借以资其身取富贵耳,恐亦不可比禄东赞之辞婚,可以动唐太宗尚结赞之狂谋,几能擒浑瑊
郭药师者,使得一粗晓边情部队将说之,不过一二言而唾叱之矣,刑馀而又责之贯,实在部队将之下者也。
大抵不知其君则视其将,不知其众则视其国,不知贫富则视其器械,不知其所为则视其所好。
金贼之将如郭药师,则其君可知也。
其国之东西几何,南北又几何,朝臣高丽,暮臣契丹,介于奚霫、室韦、靼达之间,实彼群族帐之所贱者。
今亟兴师乘马而南,则其众可知也。
器械必资铜铁竹箭胶漆之上品,举非彼之所产,宜其窳不刚,惟中国之器是求,则其贫富可知也。
金贼之嗜好,大在金币子女,细及耳目玩物,则其所为可知也。
凡百亡国灭身之具,何其备邪!
侯景所与同恶,无非驽才,其党自叹曰:「乖僻至是,安得不败」?
金贼似,皆暴起而灭必速也。
苟明乎此,则何惮而不取以歼焉?
既此之不明,其失之三也。
金贼不避利,求割地以河为界,执事者不尽河以赐之,姑赐高阳府、中山府太原府暨其郡县,无虑名城将百数,自以为有谋也。
不知今天下者,太祖之天下也,孰敢以寸土不在王会图哉?
高阳、中山者,我太祖太宗周世宗躬冒矢石,艰难而得之者,乃一日谈笑而弃之邪?
太原太祖太宗相继亲征,冒矢石甚于河北,其艰难则久于河北真宗自谓先帝竭四海之力以得太原,顾弗重邪?
又忍如堕甑而弃之邪?
执事不可,重谕之曰:彼初称女真时,在我太祖朝尝盗我白沙塞三马,适尔贡马之使在阙下,太祖命执之不遣佥年,渤海之使为女真以表谢过则释之。
其在太宗时,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告乞援亦卑恭甚矣,不谓敢睥睨中国之地于今日也!
此其失之四也。
金贼其何厌,敢肆求黄金重币,不知其几何,但闻国家府库空竭,下捃于公卿大夫士家,细不遗乎闾里民庶,其上逮宫帏供奉之器,则苟有人心者,不忍言也。
吐蕃纵横凌轹时,入京城劫掠黄金,则必有之,亦不闻明言求金于王城也。
其在盐州夏州者,则尝求金矣,是吐蕃施于盐州夏州者,金贼傲侮于京城也,不已甚乎!
执事者何不谕之曰:府库者,祖宗之府库也,国家于经费之外,未尝敢以一毫赏无功也。
且国家初未尝相聚歛之臣,亦无事于府库之富也,安得有金以满溪壑之欲哉!
在我国家之初,女真岁以市马于中国而资富,其后女真服事契丹,则中国但知有契丹之马,而不知有女真之马也。
女真之名马遂亦绝种,得非天以其马畀中国而不畀契丹乎?
女真又安得而私邪?
以故不逞而南,唯以无马为恨,涂路剽掠而未知已也。
彼穷饿不得吾市之金,乃无名之求邪?
夷狄皆贪而多诈,唯女真之贪而多诈,高丽犹贱之,雍熙间尝为吾使者诉之也。
以黄金弃之溪壑,此其失之五也。
《春秋》重信,盟生于不信,《春秋》是以诛盟,中国诸侯之盟固在所诛,况以中国盟夷狄乎?
又况以王人与盟乎?
隐二年,唐之盟鲁,与戎盟也,此《春秋》始隐之一端也。
僖八年,洮之盟。
二十九年,翟泉之盟。
王人与盟也,此《春秋》责齐晋之重者也。
兵而不已至于盟,盟而不已至于质子,则又《春秋》之所不诛也。
汉唐时,但闻夷狄有质子于中国,不闻中国有质子于夷狄,礼则然也。
金贼一日于王城下盟誓而质子,苟有明《春秋》之大臣,则其责当如何,无乃失中国之所以尊者乎!
彼如有求质子而及亲王也,何不谕之曰:亲王者,上皇之子也,陛下方如尧亲九族,忍弃上皇之子于胡虏乎?
如质陛下之子,则方就外傅,未任武部之事邪。
彼虽犬羊,亦未必忘父子兄弟之亲也,闻此言,恐亦耸然自失矣。
又如求质宰相,则当谕之曰:宰相者,陛下之股肱也,何可一日不相与以成一体乎?
邦昌者,虽不知为何等人,既命之为宰相,则当待之以宰相也。
亦号有君臣,则宜知宰相之重矣,亦闻此言而得安乎?
虽然,质固何有哉?
曹公因韩浩吕布,不顾夏侯敦之被质,著令有持质者皆并击弗顾,由是劫质者绝,此曹公所以能振威于中国也。
中国不得其所以为尊者,其失之六也。
然金贼一日得吾瀛、定、并门重镇,未必能为其强;
其得吾金币无虑数十万,未必能为其富。
何则?
夷狄喜相吞并斗争,是其犬羊狺吠咋啮之性也。
唯其富者最先亡,古今夷狄族帐大小见于史册者百十,今其存者一二,皆以其财富而自底灭亡者也。
今此小丑,不指日而灭亡,是无天道也。
唯有一事大可惧者,又特遗之以谋臣也,将使此小丑得以其强者为强,富者为富,可不惧乎?
国家以契丹归朝官悉遣归于此小丑,无乃执事者未之思乎?
盖此色人满州郡,无虑万数,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且尝预官联,临局务,亦有喜读书,通吏事者。
其便弓马多膂力,喜战斗,则又其性习然也。
且其中国之事体人物,靡有不知其孰强孰弱,孰能孰否,与夫道里孰远孰近,孰险孰易,皆得以为此贼之谋,其害一也。
此色人在中州,初颇喜自陈其高曾之家世,曰此大家者吾之同祖也,曰此郡县者吾坟墓犹存也。
幸今复为王民,亦颇买田种艺,与人家婚姻,其意不浅矣。
亦颇有惜中国不用贤,多遗才,为司马公而叹息者。
今一旦阻其慕王风之心,投之于犬羊猪彘之群,则以其苦心为彼蘖谋,其害二也。
且彼与金贼亦有平日怨嫌不相能者,或当南北战斗时,兵刃相残之酷者。
今又一旦快彼贼心,其害三也。
彼携老幼恸哭,驾胡车弯弓露刃而行,籍籍道路间,言曰:「投彼死尔,孰若死在此」?
以故所过之处,闭户避之,既宿而去,则居者相贺。
如其为彼用也,亦可虑哉,其害四也。
金贼陆梁于城下时,此辈亦有请质妻孥,愿与之格斗者。
庙堂之谋曾不知出此,而州县固不敢上闻矣。
此一大便而资以为彼小丑之用,其害五也。
彼归自契丹,而乃复归之于金贼,不知为何名也。
无乃示怯于金贼者过甚乎?
其害六也。
使彼顾盼之间,禠中国之衣冠,复夷狄之态度,弱者羞恧,强者怨恨,道路为之咨嗟,非王者无外之度,非天无不覆之美,其害七也。
明有此七害,而议者不过曰:庙堂有徙戎之论,为日久矣,适此时而徙之,不贻中国他日之害也。
复请之曰:如可徙也,岂无异日?
执事者幸少待之,徙之金贼,孰若待我国家庙堂之议成,复疆理幽蓟之旧土,使彼复有仕于彼乎?
诸葛亮于南蛮四郡,皆因其土人而任之矣。
借此万馀人皆无所知解,直以增彼驰突之数,固亦不可。
彼小族实难得生齿,所以汲汲是求也。
朱克融辈方饥寒于京师时,从宰相乞一饱之日而不可得,安知复有幽燕故巢,不忝其祖滔之风,终为唐室之害哉?
如不用宣和七年以前诏书,复存之于中国,其失之七也。
此贼蚁聚于城下时,大臣不知画谋,不知一日纵敌,百世为害,战士不肯尽力,留贼以累君父。
圉人养虎自贻害,不胜责也。
传曰:「无伏节死难之臣,孔子伤焉」。
可不信乎!
设不能有钟鼓举而歼之,尚可震而逼之,合而围之,使鸟不得渡,马不得嘶,此贼不忿而相搏以死,则无食而饿死矣。
奈何既不得攻,又不得围,纵其游骑散卒,或百或十,朝出而残一邑,又明日出而残一邑。
王畿根本之地,富室最多,适足以资其流血成沟也。
王畿荡灭将尽,及辅郡诸县镇,走官吏如鸡犬,取故相家孙女姊妹缚马上而去,执侍帐中,远近胆落,不暇寒心。
然非金贼残之也,实官军残之也。
方贼入一邑时,未闻官军一人袭而来救,咸谓彼出不意,而我适不为之备也。
以故知阉贯前日臧底河之败,士卒死者十万,不减永洛之酷,朝廷莫得而闻也。
贯蹙,熙河经略使刘法出师,为西贼掩而杀之,如携童稚,朝廷受百官班,贺西师之捷也。
近而刘延庆雄州北僵尸百馀里,而弃金帛军实于乱尸之中,不可称数。
并取雄州弓手,天下称为枭勇,而契丹素所畏者,贯悉杀之,朝廷既不正典刑于延庆,而贯寻封王矣。
法制之兵当如是乎?
其失之八也。
或曰国家征兵于方镇而未至也,前与之和矣,曰城下之盟,有以国败,不能从也,是《春秋》之也,敢不守而行之?
韩信之伐齐,先有郦食其齐和矣;
李靖之灭颉利,唐俭深入虏庭而和矣;
薛仁贵之取九姓,先受其降,而知降者伪,则不若悉坑之之威也。
是皆《春秋》之也,何独古人以制胜,今则失之,无乃天下之士恶言孔子《春秋》之弊乎?
虽然,征兵于方镇而不急奔命者,其故何也?
汉陈豨反于代,高祖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高祖乃躬选壮士于邯郸,盖之罪未白于天下也。
唐代宗吐蕃、党项京师之危,诏诸道兵,四十日无一人入关者,吐蕃、党项虽为天下所嫉,而程元振、李辅国凶阉之不君,复为天下之所忌也。
天下岂不曰元振、辅国者,吾家之吐蕃党项也?
塞上之吐蕃、党项,吾力可及,而吾家之吐蕃、党项,吾力之不可及也。
今阉贯之凶燄出元振、辅国上,既未枭而醢之,尤为天下之所忌也,然实因兵制驱之而然者,何则?
兵在州郡,则兵驯而州郡重;
兵专命将则兵骄而州郡轻,盖将重则州郡不得不轻,将骄则兵不得不骄。
惟州郡轻则帅府轻,帅府轻则京师轻,此天下之势也。
祖宗之兵寓于州郡,命其守臣知州军,以某军重某州也,其将则州都监是也。
州郡都监平日事其守臣卑且谨,则其兵无自肆也,此祖宗之兵制也。
开宝之兵三十七万,是谓必胜之兵。
至道之兵六十六万,是谓威武之兵。
天禧之兵九十一万,是谓太平之世保大之兵。
庆历之兵一百二十五万,是谓昊贼之后应变之兵。
皆以根抵京师,而枝干四方,宜其百世莫得而加损于一日也。
乃有大臣喜变更祖宗之法度,兵制亦不得而存,合数州之兵以为一将,将重而州郡轻矣。
州虽有兵之营幕而窘于月食时衣,其号令之所加,进退之所系,则在将而不在守臣,以都监而领剩员,厢军之外,不知将司一事也。
将兵视州民如胡越,将官守臣如寇雠,又有大可惧者。
幸宗庙社稷之灵,无回戈吞噬之变,则昧者未之谕也。
唯司马温公,熙宁中洛下,见留守宰相韩绛,以数十老弱之卒,奉旨祷雨中岳,而将兵有出城之禁,奏疏论之。
曾布太原,躬自不胜将司之无,而终不以将为非也。
此者不幸有金贼之役,如徵旧制之兵,则诏至一州之日,则一州之兵奔命而东,上不必待于他州,切恐他州之我先也,州兵之急于用也。
今征新法之将兵,而将兵分隶数州,必合而起之,又各仰其州之钱粮以资之,是州兵一日之事,为将兵累日之事也。
将兵之不可急用也如此。
国家承平日久,人材不甚相远,都监之材武不知视将官何如,唯阉孺之役,商旅之族,乃得超授将官,而都监孤寒,以考第平进者,不敢与之比也。
此州郡兵制之失,使其赴援不时之弊也。
若其京师兵制之失,使其寡弱不足以为京师之重,而威乎天下者,亦其自变更祖宗之旧制也。
祖宗知汉唐都雍与洛,以山河为险,人可兼而有也。
汴阳,无山河为险,而唯以人为固,乃屯重兵于京城之下,或分粮于京畿之邑,他人莫得而轻重之,唯我以之为用,是本朝以兵设险,险于雍之河山也。
奈何喜变更之大臣,销去祖宗傅城之兵营,曰坐縻太仓无用也,曰阙额之金因得以为利也,闲地可以利室庐也。
大臣而浅且陋一至于此,安知百世之安危哉?
宋守约自以并营为功,闻于一时矣,使我翊卫京城之兵营,十无一存者矣。
今之贵臣强宗,则为别馆园囿,与夫道宫释宇者,皆昔之营地也。
后生但誇今日游地之,孰知昔日宿兵之哉?
倘如祖宗之旧制,城外之兵营棋布相望,而謦欬之音日夜彻乎数百里之间,使四夷来朝贡者远而望之,于郁葱佳气之外,有森然不敢仰首之威光,则被金贼虽欲喘息于城下,而无以留旦暮也。
祖宗以兵为险,而城不必高,池不必也,吾之京师是谓天邑,是谓神皋,其守唯在四夷也。
由是观之,祖宗京师之兵制,优于唐之时府卫多矣。
唐之府卫远,而不若我之近也;
唐之府卫勤于命将,而我初不命将以私之也。
内外兵制系国家安危,其失之九也。
幸而有三策焉,曰:命威望之大臣以守,而高阳可保也;
命威望之近臣以守镇,而中山可保也。
唐则魏博重于镇冀,镇冀重于幽燕,魏博、镇冀合而制幽燕者也。
祖宗于河北建四郡,而河东太原一镇,其旨微矣。
今不得已,于晋于潞,或择建一镇,或各建一镇,则太原可保也。
此重镇之策也。
河北、河东慎择守臣,文武并用,待之则厚,委之则专,于转运使提点刑狱之外,无繁破旁午之使者,以蹂践之,抟啮之,则金贼虽得吾州县,而无得乎人者,安能一日而居哉?
大要如太祖时郭进邢州李汉超于关南,何继筠于镇定,贺惟忠易州李谦溥隰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通远王升原州,不减唐李抱真于泽潞,马燧太原
虽曰崎岖于剧贼之中,而威震于华戎之上,吾民既安矣,何恤乎小丑?
夫然后于民给复者五年,末之犹三年,明诏曰:「山泽之利,与尔共之,吾不禁也。
盐食之货,尔专有之,吾不与也。
尔无种粮,则吾给之;
尔无牛耕,则吾畀之;
尔无农器,则吾铸之」。
于是乎十数年流转四方之民,不约而无远迩来归矣。
唐宣宗何德以复累世所亡河湟之地哉?
而能以恩惠顾于既归之后,犹不失《春秋》重民之道也。
此内治之策也。
远交而近攻者,范睢之谋,唐太宗为能用之也。
王者之师不必出,而以夷狄攻夷狄,则王者之师不战也。
国家之制迁贼命于藩罗支,其制元昊亦命乎唂厮罗,是世效忠顺以报朝廷者。
一旦灭之为郡县,今熙河是也,自是夷狄怨中国多矣,德之不以为恩也,疆埸之上无日无烽火之警。
今因金贼陆梁之后,丕然大变其政,得重使如唐贾林、本朝曹利用之类,以告室韦奚霫靼达诸蕃,鸣金贼之罪而四攻之,金贼何地以苟活哉?
高丽则金贼素所臣事者,我之厚高丽者如何,其为我缓急之役当如何,将见金贼虽苟活,不可得也。
《春秋》之功莫大乎存亡国,孔子犹书卫人立晋,不与齐侯之专封,而大天子之命也。
今天子为能命韩昉辈访耶律之后,立之,则九夷八蛮罔不仰中国之至仁,服陛下之丕德,非特为耶律氏再生骨肉之恩也。
仁之所施者深,则诚之所归者广,于是乎耶律氏为我藩篱,蚤虱金贼而汤栉之,凡厥涿蓟诸郡,恐却之而必以归也。
光武不肯从藏宫、马武之谋,因匈奴衰乱而取之,乃立南单于以制北单于
唐太宗虽曰灭颉利而立突利可汗,使率其故部,示不灭人之国也。
故曰兵所以存亡继绝,救乱除害也,今何惮而不为!
此外交之策也。
唐太宗郭子仪为将,吐蕃内侵,相继五年。
德宗有李晟为将,而吐蕃内侵,相继三年。
则今日之忧,未易以一冬一春必也,庙堂之上可遽缓带乎?
借如三镇之地已无及,而三镇之馀犹可及也。
今日之师已无补,而明年之师或尚可补也。
皮肤之疾而却医可也,心腹之疾犹存而医未易却也。
观国朝故事 其一 南宋 · 王十朋
 押词韵第七部
昔在景德初,胡虏犯中原。
朝廷用莱公,决策幸澶渊
高琼虽武夫,能发忠义言。
咏诗退虏骑,用丑枢相颜。
銮舆至北城,断桥示不还。
一箭毙挞览,夜半却腥膻。
至仁不忍杀,和好垂百年。
伟哉澶渊功,天子能用贤。
孟忠厚不可直秘阁建炎元年十二月 宋 · 刘珏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一九、《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中兴两朝圣政》卷二
忠厚邢焕皆为戚里,陛下因臣僚论列,易廉察之秩,而释忠厚不问。
臣尝究观历世之君眷私后家以挠法者,比比皆是,未有能隆恩于诸母之党,而行法于中宫之家如陛下者。
然臣窃谓宪度者,祖宗所以维持天下,列圣奉之而不敢违者。
陛下欲承隆祐太后之意而拂于祖宗之法,臣恐非所以为孝也。
忠厚均以外戚而被超擢,均以文资而得法从,今一则易为廉察,一则尚仍旧授,岂惟焕之不服,天下闻之亦必怅然不平。
臣恐非所以为公也。
盖汉以禄莽、阎、梁乱天下,唐以武、韦、杨氏挠王政,故祖宗深监于此,未有后之侄而为法从者。
韩琦之子嘉彦本文资也,神祖既令尚主,则授以右列,况肯与之法从乎!
论者如以高遵惠权侍郎向宗旦尝历卿士,则有说矣。
遵惠、宗旦之世业,则高琼、向敏中将相之家,而遵惠、宗旦又宣仁钦圣之疏属也。
论其资历,则遵惠、宗旦皆登进士第,乃其后来自以材奋,非缘二后之恩宠也。
忠厚乌得援以创例哉!